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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自南宋詩人辛棄疾的《青玉案·元夕》
東風夜放花千樹,更吹落,星如雨。寶馬雕車香滿路。鳳簫聲動,玉壺光轉(zhuǎn),一夜魚龍舞。
蛾兒雪柳黃金縷,笑語盈盈暗香去。眾里尋他千百度,驀然回首,那人卻在,燈火闌珊處。
賞析
這首詞的上半闋寫元宵之夜的盛況。
“東風夜放花千樹,更吹落,星如雨”:一簇簇的禮花飛向天空,然后像星雨一樣散落下來。一開始就把人帶進“火樹銀花”的節(jié)日狂歡之中?!皷|風夜”化用岑參的忽如一夜春風來,千樹萬樹梨花開。
“寶馬雕車香滿路”:達官顯貴也攜帶家眷出門觀燈。跟下句的“魚龍舞”構(gòu)成萬民同歡的景象。
“鳳簫聲動,玉壺光轉(zhuǎn),一夜魚龍舞”:“鳳簫”是排簫一類的吹奏樂器,這里泛指音樂;“玉壺”指明月;“魚龍”是燈籠的形狀。這句是說,在月華下,燈火輝煌,沉浸在節(jié)日里的人通宵達旦載歌載舞。
下闋仍然在寫“元夕”的歡樂,只不過上闋寫的是整個場面,下闋寫一個具體的人,通過他一波三折的感情起伏,把個人的歡樂自然地溶進了節(jié)日的歡樂之中。
“蛾兒雪柳黃金縷,笑語盈盈暗香去”:這一句寫的是元宵觀燈的女人,她們穿著美麗的衣服,戴著漂亮的手飾,歡天喜地朝前奔去,所過之處,陣陣暗香隨風飄來?!把┝笔怯耵⒅惖念^飾。
“眾里尋她千百度”:(這人)對著眾多走過的女人一一辨認(但沒有一個是他所等待的意中人)。
“驀然回首,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”:偶一回頭,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心上人站立在昏黑的幽暗之處。
“燈火闌珊”勿作“良夜將逝”解,“燈火闌珊”雖然是燈火漸漸散盡的意思,但這兒說的是天空飄灑下來的禮花,快接近地面時早已熄滅散盡,所以即使頭上有流光溢彩,站立的地方卻是昏暗的。
同時,還有一種說法認為:站在燈火闌珊處的那個人,是對他自己的一種寫照。根據(jù)歷史背景可知,當時的他不受重用,文韜武略施展不出,心中懷著一種無比惆悵之感,所以只能在一旁孤芳自賞。也就像站在熱鬧氛圍之外的那個人一樣,給人一種清高不落俗套的感覺,體現(xiàn)了受冷落后不肯同流合污的高士之風。
作為一首婉約詞,這首《青玉案》與北宋婉約派大家晏殊和柳永相比,在藝術(shù)成就上毫不遜色。詞從開頭起“東風夜放花千樹”,就極力渲染元宵佳節(jié)的熱鬧景象:滿城燈火,滿街游人,火樹銀花,通宵歌舞。然而作者的意圖不在寫景,而是為了反襯“燈火闌珊處”的那個人的與眾不同。此詞描繪出元宵佳節(jié)通宵燈火的熱鬧場景,梁啟超謂“自憐幽獨,傷心人別有懷抱。”認為此詞有寄托,可謂知音。上片寫元夕之夜燈火輝煌,游人如云的熱鬧場面,下片寫不慕榮華,甘守寂寞的一位美人形象。美人形象便是寄托著作者理想人格的化身?!氨娎飳にО俣龋嚾换厥?,那人卻在,燈火闌珊處?!蓖鯂S把這種境界稱之為成大事業(yè)者,大學問者的第三種境界,確是大學問者的真知灼見。
全文主要運用了反襯的表現(xiàn)手法,表達出作者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的追求(詞人對理想的追求的執(zhí)著和艱辛)。
古代詞人寫上元燈節(jié)的詞,不計其數(shù),辛棄疾的這一首,卻沒有人認為可有可無,因此也可以稱作是豪杰了。然而究其實際,上闋除了渲染一片熱鬧的盛況外,并無什么獨特之處。作者把火樹寫成與固定的燈彩,把“星雨”寫成流動的煙火。若說好,就好在想象:東風還未催開百花,卻先吹放了元宵節(jié)的火樹銀花。它不但吹開地上的燈花,而且還從天上吹落了如雨的彩星——燃放的煙火,先沖上云霄,而后自空中而落,好似隕星雨?!盎ㄇ洹泵枥L五光十色的彩燈綴滿街巷,好像一夜之間被春風吹開的千樹繁花一樣。這是化用唐朝人岑參的“忽如一夜春風來,千樹萬樹梨花開”。然后寫車馬、鼓樂、燈月交輝的人間仙境——“玉壺”,寫那民間藝人們載歌載舞、魚龍漫衍的“社火”百戲,極為繁華熱鬧,令人目不暇接。其間的“寶”也,“雕”也“鳳”也,“玉”也,種種麗字,只是為了給那燈宵的氣氛來傳神來寫境,大概那境界本非筆墨所能傳寫,幸虧還有這些美好的字眼,聊為助意而已。這也是對詞中的女主人公言外的贊美。
下闋,專門寫人。作者先從頭上寫起:這些游女們,一個個霧鬢云鬟,戴滿了元宵特有的鬧蛾兒、雪柳,這些盛裝的游女們,行走過程中不停地說笑,在她們走后,只有衣香還在暗中飄散。這些麗者,都非作者意中關(guān)切之人,在百千群中只尋找一個——卻總是蹤影難覓,已經(jīng)是沒有什么希望了。……忽然,眼睛一亮,在那一角殘燈旁邊,分明看見了,是她!是她!沒有錯,她原來在這冷落的地方,還未歸去,似有所待!發(fā)現(xiàn)那人的一瞬間,是人生精神的凝結(jié)和升華,是悲喜莫名的感激銘篆,詞人竟有如此本領(lǐng),竟把它變成了筆痕墨影,永志弗滅!—讀到末幅煞拍,才恍然大悟:那上闋的燈、月、煙火、笙笛、社舞、交織成的元夕歡騰,那下闋的惹人眼花繚亂的一隊隊的麗人群女,原來都只是為了那一個意中之人而設(shè),而且,倘若無此人,那一切又有什么意義與趣味呢!
此詞原不可講,一講便成畫蛇,破壞了那萬金無價的人生幸福而又辛酸一瞬的美好境界。然而畫蛇既成,還須添足:學文者莫忘留意,上闋臨末,已出“一夜啊!”二字,這是何故?蓋早已為尋她千百度說明了多少時光的苦心癡意,所以到了下闋而出“燈火闌珊”,方才前后呼應(yīng),筆墨之細,文心之苦,至矣盡矣??蓢@世之評者動輒謂稼軒“豪放”,“豪放”,好像將他看作一個粗人壯士之流,豈不是貽誤學人嗎?
王國維《人間詞話》曾舉此詞,以為人之成大事業(yè)者,必皆經(jīng)歷三個境界,而稼軒此詞的境界為第三即終最高境界。此特借詞喻事,與文學賞析并無交涉,王先生早已先自表明,吾人在此無勞糾葛。
從詞調(diào)來講,《青玉案》十分別致,它原是雙調(diào),上下闋相同,只是上闋第二句變成三字一斷的疊句,跌宕生姿。下闋則無此斷疊,一片三個七字排句,可排比,可變幻,隨詞人的心意,但排句之勢是一氣呵成的,單單等到排比完了,才逼出煞拍的警策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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